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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后】长春草木深 章三

章三

 

 

 延禧全员武侠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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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勿入

 

 

繁城

 

 

 

顾名思义,这是一座繁华的都城。其坐落在中原的淮水山谷里,自然风光不尽,四季温润适宜,鸟语花香不绝,地处武林中段,大批商贾喜爱云集至此,一到佳节更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绝,更有四年一度特色的烟火大会吸引江湖中人汇聚此地。

 

繁城依山傍水,穿城而过的江水两侧的山也都各具特色。

 

西边是香山,山上常飘落着红色枫叶,秋色浓郁之时,大批旅者文人墨客都会来欣赏这里的景色。因而早年间城主修缮了香山红阁,道栈罗叠,直通云深处。早晚都有雾气萦绕,自是一大美景。

 

东侧是一座险峻的山峰连着起伏的山势,主峰名叫青鸾。然而让天下人记住这座山并非因为它的名字,而是在这里有整个武林赫赫有名的门派长春派。相比于对面的红花似火,这边显然另一番景象。高耸的松树直直插向天际,门派布局不同于大气横开的乾清宗,长春派的布局清幽纵深。基于此地,长春派的建筑多为青瓦楼阁,不同堂中的弟子们练剑习武的场所被划分成带着复杂排布的小广场,仅有的两个大广场南、北两个广场被分开来供弟子习武。当然,既然楼阁云立,空间阔绰,除了弟子居所以外,也为弟子提供日常所习功课之所。毕竟这里可是长春派,天下一等一难入的门派。其门下弟子各个说不上饱读诗书,但也是决不允许一个大字不识的,习武诵读道经,自成一脉清风道骨。

 

早有天资聪颖、深谙各家武学的理论家“青鸾仙子”富察容音,现有“无道君子”之称居于少年高手榜第五的富察傅恒,两位亲姐弟可谓是长春派继富察荣保这第八代之后的第九代最杰出的两位人物,而如今由这两位主持,乾清宗主办的品剑大会更是赚足了江湖中人的眼球,也引来不少武学爱好者的围观。

 

 

 

 

 

“要说起乾清宗为何非要在长春派主办这次的品剑大会嘛,这你们这些外来人就不是很清楚啦!”海兰察站在云繁客栈的一楼高台上,摇着手里“百小生”的招牌,拉开了大嗓门得意地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围观人群。

 

“乾清宗作为五年前紫金堡扩张重组之后的一大派,其实力目前来说不可估量,无论是武学资源还是门派门面,那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今年年初在门派榜上更是力压少林武当的综合指数,荣登榜首!而紫金堡曾与长春派有桩婚约,也就是长春派前任掌门富察容音和现今的乾清宗宗主洪历,两人虽是指腹为婚却伉俪情深,喜结连理以来,长春派和紫金堡的门派实力更是节节攀升。有道是‘夫唱妇随’,这不,关于品剑大会为何在长春派召开的问题就不难理解了吧!”海兰察说得正欢,低下初来乍到的江湖人士听得明了,也开始鼓手叫好起哄。

 

“嘿,那青鸾仙子还真是个旺夫命哈哈!只是不知道我等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这毓秀佳人榜上人儿的倾城容颜了!”座下一胡子拉碴的大刀莽客忽大声道,引起众人纷纷侧目。

 

“这?莫不是号称山中老虎的岩壁山谷万里吗!”有人眼尖,看到了正大口吃着腿肉的莽客身旁倚着的三尺长的翠玉制柄通绿的大刀,立刻反应过来出声道。

 

这一叫惊得人群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连住在福州南边的谷万里都来了,这下品剑大会可真是热闹无比。”

 

“这品剑大会品剑大会,品的是个什么剑啊!”低下又有人高声问道,这下子可引来江湖众人的纷纷鄙视。人群散开,露出一个小童模样的少年,看上去莫约八九岁年纪,这下子人们只道他年少无知,摆摆手又重新聚拢。

 

“哈哈,这位小兄弟问得也好,这次的品剑大会奖品是乾清宗邀请的星海山庄特制的号称能使星辰裂变的武器,均是由雪山上的天晶石打造,虽然外表山均呈现碎裂模样,实则坚硬无比。听说碎星剑刚出的时候,卖价有人炒到一把黄金二白两呢,这次是只要第一名,就可以免费获得其中的一把武器!这岂不叫人兴奋吗?”海兰察大嘴一咧,朝那个少年挤了挤眼。

 

“可是,要是我用的武器太冷门他们没造出来呢?”

 

众人一听这小孩问的傻问题也不愿多做纠缠,眼看着就要哄散而去。

 

那星海山庄做了多少年的铸剑生意,只要承了顾客一诺,便是火山里的双生莲子都能想办法给你搞来做装饰品,你若是有武器要求人家肯定想办法给你个完美答复,不然哪里来的江湖中第一家口碑良好服务良好的商家名头。

 

“诶诶别走啊,我这里还有压箱底的江湖八卦,武林秘辛呢!钱,钱还没给呢!”海兰察一急,眼看着旁边的小二拉也拉不住流失的客人,气得瞪了方才发问现下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的小孩儿一眼。

 

“有人要听现在少年高手榜排名分析的吗!”海兰察叉着腰叹了口气,这回可得拿出点压箱底的大料了。

 

还未离开的江湖人士听着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只见那谷万里依然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等着说书人的下文,也都陆续返回交了钱又坐下来了。

 

一旁一直抱着膀子围观的买松香的阿闯仗着自己是这说书摊子的老客,看着这么多人都返回来了心里底气大涨了几分,平日里细微的声线都显得粗旷了几分。

 

“喂,海兰察,你这回可不能再糊弄我们这些人了,那星海山庄少庄主到底藏到啥时候啊,还有你们那个组织编写的榜单怎么一直以来这第一位就没变过!这也太假了吧!”

 

海兰察保持着微笑,转身拿出了标着少年高手榜的大木牌子,一扬手,盖在上面的白纸被扯下,露出来上面的墨痕。

 

“不是吧海兰察,那魏璎珞都失踪多少年了你还写第一名,能不能换换新呐!”阿闯一眼就看见首位的名字,翘着二郎腿不屑道。

 

众人听他这一说才细细端详,第一名的可不就是“长春行音”魏璎珞。往下再一看,第二位是近日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星海山庄少庄主秦慕扬,第三名是眉山道人座下唯一弟子沈城关。榜单竟然到这里就结束了,众人皱起眉头,看来后面的内容不是今日说讲的范围了。

 

海兰察神秘一笑,拿手弹了弹木板子,颇有一副教书先生做派。

 

“诸位想必十分疑惑这次的排名,且听我细细道来。”

 

“江湖里有一句传闻,谁挡住当年‘盖世剑魔’青海狂的狂剑九式,谁就能纵横天下。这些年来,除凭借自创武功“长春行音剑”名声走遍江湖的魏璎珞外,无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更遑论最后青海狂死在了魏璎珞剑下。这可都是明晃晃的事实,相信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那日两人约在香山红阁之上的旷世一战早已被我们记录在册。”

 

“当然,近年来星海少庄主的名头可也真是闯荡开大江南北,三年前挥刀初入江湖就凭借一己之力除掉了北方草原的三十六乱贼,而后几年间更是多次挑战少林寺金刚十八罗汉阵,今年春天更是一鼓作气破了阵,在江湖上引起了巨大波澜。为人正直刚毅,除了性子稍微古怪那么点,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很优越。有传言他现下已经向长春派赶过来了,就是为了这次的品剑大会。”

 

“至于眉山道人的弟子沈城关又是一位天才,一手桃花扇使得潇洒自如,更有闻此子生性风流,桃花债就跟他手底下那柄桃花扇似的,多得很。”

 

海兰察顺着木板上的人物侃侃而谈,一看就是准备了很久的说辞。

 

“简单的介绍完毕,我们再来看看为什么榜单要这样排布。”

 

“先让我们细数各位的战绩。如果说青海狂是这些年来江湖中最为恐怖的魔头,那么就连少林派的玉虚方丈和峨眉派的净逸师太这两位亲历者也都要承认,青海狂的武功极高,剑招更强。这点呢,第二的星海少庄主出道太晚,而第三的沈城关也是在少年武林高手大会上略逊秦慕扬半筹,就不能够充分比较。然而魏璎珞的战绩可不仅仅只有一位剑魔青海狂,还包括武当派百岁道人天相真人!当然她也并没有赢就是了。根据我们独家线人所回忆,天相真人只出到第三百招便主动停下来建议休战。”

 

“相信各位心里已经有所定论了,然而还有一个秘密却无人听闻过,今日就由我细细道给你们听。”

 

“独家消息,秦慕扬也去找过天相真人切磋,软磨硬泡好久人家才答应,却在第二百七十一招之后就接不上了。这不,他去年冬天自武当派回来在家里闭关三个月有余就足以证明。”

 

海兰察说完得意地扫视了一圈啧啧称奇的座下众人,又补充道:“各位都知道啊,我们百小生这个组织可是流传已久的,消息可假不了,一百个知名人士用自己的名声做担保!”

 

“可是那魏璎珞毕竟都失踪五年了,现下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看啊,这榜没几天等到品剑大会的结果一出又要换了。”阿闯翻了个白眼,显然听了一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到不耐烦。

 

海兰察摇摇折扇,摸着头笑了笑:“嘿嘿,江湖诸事风云变幻,各位也不必较真,心中自有谱就是了,我们百小生这个组织建立的初衷也没想过一统江湖舆潮,不过随性而行——好了,今日的场子就到这里了,各位慢走啊!”

 

众人一听,心下也都各有了断,权当做逗乐一场,摇摇头挥手尽散去,期盼着品剑大会的开幕。

 

 

 

 

二楼回廊雅座上,一个着浅青色锦衣的女子也撂下了早就空了的酒杯,视线收回到身旁。

 

珍儿凑过去,掩嘴轻轻道:“这些个说书人真是满口胡言,长春派虽是表面看似实力依旧,却还不是因为不愿意并入乾清宗搞得现在江河日下。那个弃徒魏璎珞更是五年没在江湖上露过踪影,这五年过去怎么可能还在少——”

 

“珍儿。”女子嗔了她一眼,沉声制止道。

 

说话的是棘蛇门的于淑慎,她望着下面恢复如常的客栈大厅,眼神锁在刚刚尚在发言,现在已经安稳落座神色自然的小童上,唇角饶有兴趣地勾起。

 

“这次的品剑大会高手云集,带你出来也是要你好生见见世面,莫要丢了我门的人。”点了点珍儿的额头,她收回手把眼神自然地探向窗外。

 

“太过拘泥于过去总归不是件好事。”

 

她说着,语气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仿似这些话都是说与她自己听一般。

 

“……门主?”珍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发问,她只能看见眼前的人半张落在斜阳余晖下的面庞,另一半隐在黑暗中,叫人辨不清心绪。

 

“没什么,不过偶发感慨。回长春派吧,可惜今日我有些兴致缺缺,就不去参加晚上的烟火大会了。”于淑慎再次望了一眼窗外,便别过头离开了座位。珍儿见此不禁好奇地也看了一眼窗外,顺着正巧看到一个对岸的茶馆的包间里的空座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只得转头快步跟上。

 

 

 

 

 

 

曲水阁

 

 

 

 

天字一号房

 

 

一身男装的阿令甫一进门就像是意识到什么怪异地贴着墙,避开窗外的视野,轻移脚步窜进室内的角落里,等到确认窗外对着的客栈二楼座位上确实空无一人后才端坐到沉璧对面。

 

沉璧跟着她的脚步偏移着身体,却也没有看透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阿令坐下来的时候见沉璧还盯着自己,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过头扬了扬下巴示意窗外。

 

“那对面底下客栈里说书的说得那么热闹,你怎么不去瞧瞧?”

 

“不是你告诉小二让他传消息的么?再说了,我对那些江湖轶事不感兴趣。”沉璧给她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不感兴趣?你倒是直爽,就连对乾清宗里的事也不感兴趣?”阿令饮了一口,试探着笑问道。

 

“那是两回事。说书的说来说去还是那样,无非是什么正邪不两立,生死相依这些我听了也觉得老掉牙的事情。”

 

“有吗?正邪不两立我刚刚怎么没听见?”阿令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

 

“你太过分了阿令,把我约过来自己又跑去偷偷听书!”沉璧听着对面人无所谓的语气,气愤地拍桌,眼珠一转,猜到了她刚才一定坐在楼下听书。

 

“路过而已,那个说书的嗓门太大了。”摆过手,阿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努努嘴。

 

沉璧挑挑眉,倒完两杯茶后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上午方才赶到这里,就收到了很多正道门派弟子的邀请。”说完不经意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邀请你干嘛?”

 

“去烟火大会共赏烟花啊。”

 

“用不着理会那些人,成天正道正道实则只会拿这个当幌子招摇撞骗罢了,都是些绣花枕头,连品剑大会都参加不上只敢来看热闹。”说着阿令自顾自拿起来桌上的糕点,一边品尝一边点头称赞。

 

“你好像……很讨厌他们?”

 

“我讨厌的不是他们,而是一个个借着拥护正道狐假虎威的那副嘴脸,见得多了也就烦了。我不算那种风流倜傥,一心守正道的剑侠,充其量一个拿人钱财帮人办事的猎头,肚子都快填不饱了实在理解不了那种清高。”

 

说话功夫间,一盘精致的小糕点快要见了底。

 

“初入江湖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杀人竟然是如此可笑无奈的举动。”沉璧几乎咬碎银牙,叹道。 

 

“……杀戮和人的本性有很大的关系吗?”盯着窗外的黄昏,阿令突然出声问道,目光认真而遥远。

 

“杀戮本身只是一种行事方法,但却会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说成是邪道,就好像他们很清楚正邪划分的标准一样,那些个自诩正道的人又哪个又没杀过人?”沉璧轻蔑地摇头笑笑,笑容里尽是讽刺。

 

阿令赞同般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区区正邪,无端端偏来得那般重要。若是只顺从本心,又哪里来得这些个条条框框?这个道理,人人明得,却还是坚守着心里那点偏颇,到头来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正也好,邪也罢,立场皆活在他人话里,这种人,本身就可悲。”

 

沉璧托着腮仔细听着,望向对面人的目光里也渗进几分的倾慕和向往,又转瞬间淹没在眼底。

 

“可也有人或许是身不由己。”

 

阿令听了沉璧的叹息也默然,这种无力感曾经也灌进她的五脏六腑,叫她整个人生都失衡。

 

身不由己,岂非是天底下最无奈也最饱含嘲讽的一句话。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相对无话,就这样静坐了一会。

 

“对了,我给你来送这个。”阿令拄着手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街,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系着红绳子的青玉放在了桌上。

 

“一翻包袱发现是你落在我那里的东西。”

 

沉璧眼神一亮,沉默地收好那块玉,抬眼瞧了一眼没有把正脸朝向自己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底色。

 

“多谢。” 

 

阿令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转了转眼珠用余光偷看。对面人的表情宛若石子扰动湖水,摇晃着隐入泛起的涟漪中,背后是自己无法探寻的世界。

 

沉璧发现了她的目光也没有戳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动着桌面,手缓缓攀过去,面上却正经无比,直到握住那人带着薄茧的手,才大着胆子开口:“阿令今晚会赏面和我一起去看烟火吗?”

 

阿令的睫毛龛动了几下,眼神有些怅然,她将手收了回来,挺直了身子背到身后。

 

“那就走吧,繁城的烟火大会不容错过。”

 

沉璧闻言欣喜地笑了,她扬扬手中的自己新买的发簪示意了一下阿令。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正面靠近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沁香渗入心底。沉璧借着这个时机仔细端详着这位面冷心热的剑客认真的侧脸,彼此望不见的眼角上流动着温柔的倦意,微微阂上了眼。

 

这种感觉就好像幼年时她偶然间用两颗石子敲出的火星子一样,渴求的温暖总会转瞬即逝。

 

“你还在看什么?该走了。”阿令绕过她,径直走了出去。

 

“这就来了,你等等我嘛。”沉璧提起月白色长裙,抬脚追上在门口抱着手臂故作生气却在等着她的人。

 

 

 

 

 

 

 

长春派

 

 

 

 

“姐姐,品剑大会的相关事宜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身着简单的白色细衫的富察傅恒匆匆穿过长廊走向正在凉亭里品茶的女子。

 

富察容音刚放下手里的茶盏,就看见自家弟弟行色匆匆走来,她起身迎上去,顺手接过傅恒手里的纸张,牵引他坐下,温和地笑着递过去一杯茶。

 

“姐姐,这次大会是在繁城的烟火大会第二天举办,也就是明天,现在所有参加品剑大会的参加者共计三十人都已经报好名分配好住所。比武的都统一居住在南广场后的离楼,担当评武的门派的各位掌门以及随身近侍弟子都住在北广场这边的坎楼。明日上午宣读公布竞武人名单,下午休息,后天正式开始大会。届时山门守卫会放松,每位进来的外来人员都会领取号码木牌,每天限定三百人上山,等到一天的竞武全部结束后再放行。”

 

“本次大会算上明天的公布名单历时十五天。本着洪宗主提过的竞武原则甄选人才。后天的竞武是预试,八天后结束,每天四场,南北两个广场各二场,评武的掌门每场次两个,一场结束后轮换,为了杜绝出现自家弟子在场上竞武而徇私舞弊的情况,每一场都精心安排过合适的人选。预试后便是初试,这里可以自行组合,限定两到三人,依旧每天两场,两天后选出胜者八人继续下一轮初试,这次是个人战,需决出四强。然后便是最终试,每天一场直到决出第一名。如果发生了平局则两者都被选中获得本次大会奖励。”

 

富察傅恒报告完长吁一口气,转过俊脸仔细瞧着富察容音,等待着答复。

 

富察容音细细过了一遍手上纸张写下的流程,欣慰地点了点头,朝富察傅恒笑着赞赏道:“做得不错,看来你在这个掌门之位上还很习惯。”

 

“姐姐谬赞了,傅恒也只是想为长春派分忧。”

 

“听说今日又是烟花大会,明玉向我告了假刚下山去了,你和尔晴——咳,咳咳”富察容音调转了话题,只是话还未说一半便开始咳了起来,引得富察傅恒直皱眉头抬手轻抚上瘦弱的背部。

 

“姐姐,你这样瘦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啊?”被按下伸过去的手的富察傅恒疼惜地望着那张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心中暗暗叹气。

 

“无妨,我自有——”话未说完,又被来人打断。

 

“容音。”

 

富察傅恒抬头看见来人后立即起身拱手施礼。

 

“洪宗主好久不见。”

 

来者便是洪历,他身着明黄色云纹劲装,沉稳地穿过廊道迎上富察傅恒。

 

“起来吧傅恒,私下的时候不必非要喊得那么见外。”伸手扶起富察傅恒,洪历坐下亲昵地揽过富察容音的肩膀,“容音,听闻今日是烟火大会,我们也下山去看看吧。”微笑着道。

 

“我们宗主今日听闻有烟火大会特地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一直跟在洪历后面的李玉细小的眼睛眯了眯,小声知会道。

 

“……”富察容音带着一丝客套和疏离的笑容,点头示意洪历的到来后眨了眨眼,并未立刻做出回复。

 

感觉气氛有些僵持,富察傅恒也笑着打过圆场,坐下来平视富察容音,说道:“姐姐放心跟着洪宗主去城里逛逛吧,权当做散心,长春派里有我在。”

 

一旁的侍立的珍珠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李玉拉住了。

 

富察容音只得在心里暗道无奈,乖巧地点了头,惹得旁边的两个男人乐不可支,她却眼神飘忽,抿起嘴来。

 

 

 

 

 

 

 

云繁客栈

 

 

“诶诶诶,明玉你干嘛啊,疼疼疼,你轻点啊你!”海兰察吃痛,不敢高声叫喊只能蹲在地上任由耳朵被拉着嘶嘶疼得直抽气。

 

“你是不是说好今晚上陪我玩的,刚刚又说什么懒得去了!”明玉风尘仆仆一进门就听见海兰察的话气不打一出来。

 

“不是不是,他们诓骗我说的,我不是真心的不是啊。”海兰察颤抖着指了指缩在大堂柱子后面那几个笑得直打滚的小厮,又不敢扭头。

 

“谁信你啊!你不陪我我自己去!”明玉刚收了手,气急败坏地踹了蹲在地上的人一脚,跑了出去。

 

“你们等着我回来的!”海兰察来不及瞪眼恐吓就起身追了上去,只留下这一句看上去算不得威胁的威胁。

 

 

 

 

对面的锦绣阁门口,几名储秀派弟子驻足瞧着里面的情景。

 

“阿宁,你来试试这个。”高宁馨挑了一身黛青色的女子侠客装捏在指尖,拉住身后人的衣袖。

 

“掌事?我……”阿宁还没说完话就被一阵大力扭了过来。

 

“代表我储秀派出战可不能损了我派的排面。”留下别扭的一句话,把衣服塞到身边人的怀里,高宁馨转身走开背对着大门口又去挑选其他的衣服。

 

“咦,这不是储秀派的高掌事吗?今日倒是巧了。”

 

一个婉转的女声从门外飘进来,钟粹宫宫主苏静好拨开在门口立着的几名储秀派弟子,径直走了进来,手上挎着的药包还散发着清香。

 

阿宁一见是钟粹宫宫主,俯身拱手施礼,刚要开口就被拦下。

 

高宁馨转过来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说话的腔调依旧是宛如捏着嗓子的尖细戏腔。

 

“哟,真是巧啊苏宫主,这么热闹的日子都不忘买药,可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阿宁平日里深居简出储秀派,所负责的也仅仅是财务管理和人员调派的任务,极少去过公开场合见过这些个大门大派的掌门,想起昨天方到长春派拜见过富察掌门后就被身旁人急着拉走,她心里也有了几分揣测。

 

看来宁馨儿跟这些个掌门的关系也不算太好,不然怎么说话间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苏静好倒是个眼光毒辣的,她一眼就瞧见了成天点着炮仗活力四射的高宁馨身后护着的乖巧站立的美人,结合那些消息,没去理会对面的人的话,而是亲昵地拉过来阿宁的手。

 

“这位想必就是阿宁了,听闻这些年来你协同高掌事将储秀派管理的井井有条,细细想来还真是不容易呢。”

 

高宁馨听见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不容易是说谁呢?

 

阿宁却大方的接过苏静好的话头,得体地笑着道:“也多亏高掌事的信任,阿宁才有资格走上现今的位置,也有机会报答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储秀派。”

 

简单的一句话就分隔了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关系,套上了门派的约束,再自然地交代看似有理有据的缘由。苏静好也笑了,有这样的玲珑剔透的人管束着高宁馨,储秀派的前景大可以不必太过担忧。

 

一旁的高宁馨听了这话却始终觉得不对味,不满的情绪自然也就流露在了面上。

 

苏静好转头瞧了一眼高宁馨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今日上午的阴霾都被一扫而过,心中甚是得意。

 

“高掌事,勿要忘了你我明日之约。”近身贴耳留下这一句轻飘飘的暧昧的话,苏静好便转身快步离去,同时不忘收敛嘴角戏谑的笑意。

 

似乎感受到了阿宁询问的目光,高宁馨看着门外摇头晃脑的几个储秀派弟子,瞪圆了双眼叉腰呵道:“看什么看,给你们放假不去,反倒来我身上找消遣?芝兰,带他们走!”

 

跟在阿宁姑娘身后默默看完全程的芝兰得到命令赶快出去把门口的自家弟子赶走,却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恐怕整个储秀派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高掌事为何与那苏宫主不对付,但是却被勒令不准说出去也只好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不过看今天这个情景,高掌事的小“秘密”也藏不住了。

 

“芝兰,笑什么笑,赶紧从我眼前消失。”高宁馨虽这样说着,话里却也没有威压,阿宁眨了眨眼,意识到眼前人并未真正生气,询问的灼灼目光又递了过来。

 

“其实……就是因为年前我输了她几把麻将局。”

 

阿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追问眼前已经堪称是脸红心虚的人。

 

“到底输了多少?”

 

“不,那不重要,明天我赢回来便是,你放心吧,我和苏静好关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好了好了,赶紧试衣服去吧啊。”高宁馨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心虚,又把人往里面的内室推了推,别过头去没再看她。

 

阿宁却瞧着这样真性情的人无奈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

 

 

 

 

 

“阿令,你瞧这只猴子面具,是不是很适合你?”还没走几步,沉璧拉住身边板着脸的身着男装的人指着摊子上的面具。

 

阿令瞧了瞧,面上风平浪静,然而心里也觉得喜欢,于是就拿了起来试戴,发现正好合适,透过空洞的猴眼睛瞧着沉璧已经付了钱,她刚想出声制止,沉璧就按住面具抬起手系上了面具后面的小绳子固定在自己头上。

 

“你既喜欢我便送你这个,可不许不收哦。”沉璧的小脸上写满了得意,平时那双娇俏的眼睛里似乎都染上了欣喜的烟火色。

 

“烟花好像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放,我们接着逛吧,这里新奇的小物什看起来很多的样子。”说着说着沉璧顺势拉起身旁人的手,穿梭进了拥挤的人流中。

 

 

 

 

“容音,你瞧。”洪历行到一处拱桥上,停下来曳住身边人,拿起一副白玉手镯晃了晃,音色温柔,眸间尽是欢愉之色。

 

富察容音抬眼瞧了瞧他的面容,又低头简简单单“嗯”了一声。

 

面对感情,这位叱咤风云的武林高手总会带着猜忌和幼稚的心绪,蹦跳着想要你给予相同的情感回报,或者所求更多。倘若时光倒转十几年,那时的自己听到这话也会欢欣地笑起来牵过他的手。

 

但是现今她却再提不起心情。

 

不变的依旧是夏夜的蝉鸣,烟花大会的喧闹和拥挤,晚风寂寥拂人面,曾经的人远去后再未归来。

 

她对这种热闹的场景兴致不高,只是默默地陪着洪历走着,两人间的话语越来越少,最后稀薄的可怜。

 

她想起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的烟花大会,那时自己满心满意盼着身边人的出现,最后只等来他事务缠身,要自己先行去游玩的消息。又想到如今的世事更迭,自己早就没了过往的心境,只叹人心易变。

 

一切的一切宛如又回到起点,她转身望着一望无际的墨色江面,突然想起十二年前莽撞又仓皇的小小身影。

 

已有五年未收到关于她的消息。

 

不知道她在这短暂的夏夜里,是否也会记起那年在江边怅惘的白色身影。如果还愿意记得,哪怕能为她时常拧紧的眉头保留片刻的宁静也好。

 

正想着,身体被人无端撞了一下,一张纸条被塞到自己手里,她的面色一瞬间沉下来,捏紧了纸条。

 

再抬头眼前却没了熟悉的背影,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回身走回山门接收消息的时候只听得街上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呼喊。

 

“快去江边看烟花啦!”

 

她怔愣了几分,便被拥挤的人潮推着朝前摔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失重惶恐的闭上眼睛的时候,手腕被人隔着衣袖紧紧抓住牵扯到一旁人流稀少的摊子旁边。

 

“多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印着小花猴子的面具,跟眼前人无比的契合。

 

这时江边的烟花乒乓炸开,夜色被多彩的花火点缀,映照出两人相互对视的瞳孔里对方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耳边的喧闹声远去,虚幻的人影重重叠叠,阿令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比以往任何一场生死之战都来的激烈。

 

其实人以为能有所遗忘的很多事情,并非在寂寥的深夜苏醒,并非在喧嚣的市井重现,而是当望向那双自己曾经竭力想要占上几分重量的双眼,回忆就会像开闸后的江水,汹涌而来,让人窒息。思量多年,铭记多年,兜兜转转又是许多年,她依旧自诩曾经的自己不过一个仗着有靠山的狂妄之徒,不过一个不敢表明心迹的卑劣小丑,不过一个从未把天下放在眼底的轻狂剑客。

 

过去她有多么大的并肩的渴望,而今也不过全当作了梦一场。然而是梦就会有苏醒时,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需要滔天的杀意或是极高的武功,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你回忆起过去的所有不堪和镶嵌进骨髓里的无力感。那个过去的人,没有一刻不活在仇恨中,温柔难解,笑意难解,沧海桑田难解,可解之物早被摔碎在长春派特有的青瓦上,所以无解。

 

但她还是想念那份温软,也只敢放在心里偷偷想念。

 

 

 

 

富察容音呆呆地凝视着对面的人,一双桃花眼里涤荡的是撕碎后揉进的十五的水光里柔和的皎月,她伸出去的手暂停在了半空中,带着犹疑和不确定。 

 

如果此刻能揭下面具,是不是一切疑问就都有解了?

 

她的手还在半空中未来得及覆上去,那人便后退了一步放下了自己方才一直抓着的手腕,指尖恋恋不舍般擦过自己的手背,脚下一个踉跄,仓皇地逃进了人群里。

 

只剩富察容音僵硬地放下手窘迫地站在原地,眼眶微红,微启的朱唇还未把话说出口。

 

远处传来洪历的似有若无的呼喊声,她静静地矗立人群中,再一眨眼,面上已经平静无波。

 

似乎那些心事也应该只能被月亮知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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